邓小平印象记
回忆邓小平1985年与穆加贝的一次谈话
张维为
(一)
我是一九八三年八月末的一天到外交部翻译室报到的。当时翻译室主任叫过家鼎,五十开外,个子不高,面容清瘦,大家都管他叫“老过”。他是一个视翻译质量为生命的人,也是外交部里一个难得的性情中人。他见到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:“看过女排比赛吗?”当时中国女排在国际大赛中连连获胜,举国上下为之欢腾。“女排是排球的国家队,我们这里就是翻译的国家队”,带着一种挑战的眼神,老过对我说了这番话。“我们服务的对象主要是党和国家领导人”,老过说,“总书记啊、总理、副总理啊,还有人大委员长、副委员长”。我对官衔不甚敏感,但听了这番介绍,还是振作了一下。老过呷了一口茶,“当然,还有邓”。话似轻描淡写,一笔带过,但我感到了这是老过的压轴词。沉默了片刻,他提高了声音:“要下苦功,努力提高政治和业务水平,拓宽知识面,好好干”。
当时的外交部闹房荒,许多工作了十几年的外交官还分不到房子,司长、副司长还都住在北京的筒子楼里,像我这样新来的年轻人哪有房子可分。“如果暂时没地方住,我看住在办公室也可以”,老过如是说。至此,我大致认识到自己已踏上了一条特殊的翻译道路,并因此而获得了一段特殊的人生经历。第二天,我就把铺盖搬到了五楼的办公室,严格讲是办公室的打字间,安营扎寨,一连几年都以此为家,偶尔也有不灭的灯光,工作还算投入。
当时的翻译室每周都有一两次业务学习和政治学习。业务学习主要是练习口译,常用领导人见外宾的谈话作为材料,练习汉英口译。政治学习一般都是先读一篇中央文件,长的大家轮流念。翻译室上海人不少,吴语口音的普通话,“积极开展”念成了“唧唧开展”,这还过得去。有时候音走得太远了,北方字正腔圆的大嗓门出来纠正一下,引来众笑。念完之后就是讨论。讨论很快演变成海阔天空的调侃,时有密集的信息交流和精彩的思想火化。正值思想解放的年月,翻译室的空气是少有的民主,再加上大家每天打交道的人,都是有头有脸的,同事间什么都谈。许许多多新鲜事之外,邓小平也经常成为一个中心话题。当时正值中英香港谈判的关键时期,有时扯远了,老过会突然大声说,“到此为止,打住,千万不要到外面去说,否则明天香港股票又要跌了”。
我第一次直接给邓小平做英文口译,是我进翻译室工作两年之后的1985年8月28日上午,邓小平在人民大会堂福建厅会见津巴布韦总理罗伯特•